我的名字叫做诺里·内阿特,容我先自豪的介绍一下,我是一位非常杰出的侦探——的助手。
侦探的名字叫做普朗西斯·艾尔,他很有名气,在雾之都的市民们,尤其是一些警官眼里,普朗西斯·艾尔这个名字简直就是智慧的化身。说实话,能陪伴在艾尔先生左右,是我的荣幸,也是我经常感到自豪的原因。他心思敏感、喜欢分析、擅长推敲人心,但性格却坦然率直、善良且温和,没有那些只会胡言乱语的作家们写的侦探小说里主人公那些乱七八糟的怪癖。如果说非要为艾尔先生找一个缺点的话,那就是他实在太迷恋烟斗的味道了,致使他思考的房间里总是烟雾缭绕。可除此之外,艾尔先生又完美的像是神的化身,他年轻、俊美、腰杆经常挺得笔直,脸上会挂着让人舒服的笑容。我不由得想,喜爱抽烟可能是上帝看不过艾尔先生的完美而赐予的诅咒吧。
说真的,如果艾尔先生穿上纯白马甲与黑色正装,拄着镶银手杖,戴上丝绸礼帽,走出我们居住的独栋房屋来到大街上,人们对他的印象保准是一位得体而优雅的绅士,可能还会是一位热情洋溢的诗人——而非一位经常与怪异事件打交道的侦探。
你们应当了解,侦探的称谓总会令人们联想到黑暗、神秘、命案与愤世嫉俗种种词汇。可惜的是艾尔先生很少会出去,致使雾都的居民们不幸的难以得见他的尊荣,他也经常喜欢在自己的房间里思考与分析案情,吞云吐雾,致使我有时会看到那双明亮的绿宝石眼睛里浮现出迷醉和说不出的舒畅。
艾尔先生富有教养、聪慧过人,哦,忘了说了,艾尔先生年纪并不大。一个月前,1894年3月17日,我们才刚为艾尔先生举办了二十四岁的生日。
那真是一个令我记忆犹新的日子,我想可能几十年后我仍然会记得很清楚,因为已经足足三个月没吃过肉的我在那天终于吃了一次羊肉,羊肉是被烤熟的,洒上了孜然、白盐、香料、和少许用来调味的红色辣椒粉。这在久战不停的雾都是一种何其令人艳羡的美餐啊,不过唯一值得抱怨的就是我分得的肉块太少了,哪怕艾尔先生已经削减了他自己的分量,对于心中浮现的贪婪,我自厌又过意不去。
来参加宴会的并不只有我和艾尔先生,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位是艾尔先生的未婚妻,卡萝伦娜女士,以及雾都的警察局局长阿扎雷诺先生。
我前文应当提到过,艾尔先生很年轻,他身材俊朗、修长,自然会赢得许多小姐的欢心,可是艾尔先生一直都未主动邀请过任何女士,直到两年前某次因为被拜托寻找一只走失的黑猫,艾尔先生才与卡萝伦娜小姐一见钟情。两人的“热恋”持续到去年七月,便订了婚,说来我有些无法理解艾尔先生。别人的“热恋”总是会情侣腻在一起,而他们两人大部分时间都是书信来往,卡萝伦娜小姐懂事的很少来打扰艾尔先生的工作,只会在周日时的下午和艾尔先生喝上一杯下午茶,坐在一起聊天。她的美丽并不如何绝世非凡,但值得被许多描述美貌的词语大加赞扬,她亲切而活泼,礼貌又热情,当她和艾尔先生相处时又会安静的像是等待主人亲昵的宠物。老实说我羡慕他们,当然,我羡慕的是一段这样如水般淡然温柔的恋情,而非是羡慕他们某个人。
不过,我永远记得那天,并且几十年后也忘不了,并非是因为羊肉的美味,而是那天是我们和卡萝伦娜小姐的永别。
现在,我站在烟雾缭绕的二楼书房里,艾尔先生坐在沙发上,壁炉的火焰燃烧的通明,他的双眸却是黯淡的像是雾都常年阴霾的天空,他的手里拿着一份今早我为他购买的《月亮报》,不贵,我匆匆扫过了几眼,大抵是说雾都城外的战争还在继续,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我还听到了炮响和枪声。真是的,由于战争所困,我已经很久没从雾都出去过了,这样一想,我发现我开始讨厌雾都的雾了,刚刚从乡下来到这里就职时,我喜爱这里的每一寸环境。
战争的摧残下,现在已经都变样了。
艾尔先生虽然拿着报纸,但他黯淡的双眼却没有焦距,只是像是机械一样茫然的注视着虚无,只有偶尔抽动烟斗时,才能证明艾尔先生是会动的人类而非杰出大师铸造的蜡像。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好说道:“节哀,尊敬的艾尔先生。”
艾尔先生穿着棕黄色的羊毛衫,有着几滴湿润,我猜是酒精。我说过话后,艾尔先生的双眼珠子才动了动,他放下烟斗,呼了口气,对我露出歉意的微笑:“我没事,内阿特,让你费心了。你知道的,我从没想到卡萝伦娜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她失踪七天了。现在还毫无音讯。如果以纯粹的推理来讲,我们在发现那顶染血的花边礼帽时,我唯有的想法就是卡萝伦娜的生命已经遇害。”
我几乎很少,不,从未见到过艾尔先生露出这样的表情,不是悲伤,不是痛苦,而是一种茫然。
他很少茫然,是的,我跟随艾尔先生三年,从未见到过艾尔先生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即使面对再怎么离奇曲折的案件,艾尔先生也会以沉思或者冥想的神色来应对,然后过一段时间给出不让所有人失望的答案。
“艾尔先生,我们应该乐观一些,或许卡萝伦娜小姐只是……”
我忽然哑口无言起来,我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般的想找出一个能够令人轻松的猜测,但是事到如今、话到嘴边,突然间不知道怎么说了。
艾尔先生冥想片刻,然后从沙发上站起身,他露出真诚的笑容,掺杂少许忧郁:“我知道你的想法,内阿特,我也一直在思考,走吧,我们去警局。我要找阿扎雷诺要这件失踪案的所有资料,我要用我自己的能力去找到卡萝伦娜。如果卡萝伦娜真的遭遇了不测,我一定会把邪恶的罪犯绳之以法。”
“我很乐意伴您左右,尊敬的艾尔先生!”
这一刻,我觉得那位令我敬仰的、不败的侦探先生普朗西斯·艾尔又回来了。
艾尔先生穿上挂在衣帽架上的棕黄色薄风衣,踏上皮靴,戴上帽子,大踏步的走下楼去。我怀着激动又不安的心情跟上他的步法,激动是我又可以跟随艾尔先生办案,不安是我害怕艾尔先生最后找到的是卡萝伦娜小姐的尸体。这令我实在无法接受——眼前一个几乎只有在诗里才会出现的恋情破碎的如此彻底。
我十分担心艾尔先生的精神状态,担心他因此一蹶不振,哪怕他是令人尊敬、聪慧过人、又乐观善良向往光明的艾尔先生。
然而事实证明我的担心很可能多虑了,艾尔先生的精神状态总是要我比我强上太多,若艾尔先生的精神强度是高耸入云的法国铁塔,那我最多只是幼童们在砂砾上建起的即兴之作。
走下我们居住在十字长街的独栋房屋,艾尔先生看了眼怀表,低声告诉我现在大概是上午十点左右。
我们租了辆马车,艾尔先生一向不喜欢在走路时思考,所以他要是走着走着不动时,那么一定是在分析某件事情。就像是某次我们刚从一处密室杀人案的现场取证回来,艾尔先生忽然像是雕塑一样停在了路中央,我几乎是把他拖着到了路边,还差点被一辆马车撞到。事后,艾尔先生兴致高昂的跟我诉说他的推理,以惊人的臂力拉着我飞奔回了警局,把一切都告诉了严肃倾听的警察局长阿扎雷诺先生。
现在,艾尔先生提议坐马车,就说明他需要思考。我们坐在马车上,老实说我的心里是很心疼的,雾都已经被战争纠缠了三、四个月,食物极其紧缺,在这种情况下来坐马车是很浪费钱的事情。并且上车前我看了一眼拉车的马,比皮包骨的车夫还要更加的瘦骨嶙峋。
即使是在雾都市区里,也能听到城外偶尔响起的炮火声。雾都已经被敌国的军队困了三个月了,饥荒遍地。市民们把大多数食物都给了守城的军队,因为城破后发生的事只会更加残酷。
马车路过了一处摊贩区,我见到了一个摊位上摆的不是商品,而是蒙着白布的尸体,白布很多部位陷落,说明尸体十分的瘦弱,甚至能看到肋骨的凹陷,一个牌子上面用黑炭写着歪歪扭扭的本国语:昨夜刚刚饿死。
我的心灵悚然而惊,接着看到一位穿着稍显干净的男人过去给了几十镑,便和几位像是苦力一样的人抬着尸体离开。虽然这样的事情我已听闻少许几次,但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我见到摊贩的表情平淡而绝望,我看不到悲伤,不是因为没有悲伤,而是全都被深沉的绝望掩盖到了。
摊贩收拾好金钱,到旁边的店里买了几块坚硬的黑面包。他像是在为自己又能撑过一段日子而兴奋,走路的身体都在颤抖。不……那不是普通的颤抖,他忽然摔在了地上,手里还攥着面包,我不知道他是饿昏还是饿死了过去,因为慢悠悠的马车终于驶离了那里。
我蓦地看向旁边的艾尔先生,艾尔先生显然也注意到了事情,我的身体忍不住的发冷,不由得问道:“我们……雾都……食物的紧缺已经到了这样地步了吗?他,他把亲人的尸体当做食物卖了出去!”
艾尔先生温柔又怜悯的看向我,他显得有些郁郁寡欢,依然保留着几分绅士般的淡然。
“我们谴责不了他什么,内阿特,求生是每个人的权利,他没有伤害任何人,只是想活下去,即使他的行为粗鄙不堪又背弃文明。我们唯一可以谴责的,就是导致这件事发生的黑暗世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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